你舔盖么?

杂食女孩※我嗑的cp都szd
你猜我什么时候写小甜饼

【六金】相对自由

大噶好 冬天了 是时候哭一哭了

7月8日:

相对自由
文/78






CP[朴佑镇x金在奂]
关键词[非现背][伪兄弟][年下][暗恋]
预警[ooc][微病娇]
BGM[绝对占有 相对自由-陈粒]


上篇〈绝对占有〉请结合食用









金在奂有一个弟弟。
不是血缘上的那种弟弟,但是情感纽带上与此相关的那一环。
具体是哪种情感,金在奂也说不出来。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金在奂六岁。
那个时候的金在奂还不知道面前的奶团子叫什么名字,只是看着刚刚长齐牙的小团子一边叫着“哥哥”一边跟在他身后撒欢儿跑,被可爱得一个劲儿揉团子的脑袋。
“哥哥不要揉佑镇的头,佑镇要长高的。”小团子有点委屈地摸摸自己的脑袋。
“哈,你要长高啊?要长高做什么?”长高了可就没这么可爱了,金在奂想到自己不上不下的身高就有点怨念。
“长高了…”小团子眼睛转悠悠,忽然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长高了要保护哥哥呀。”
“噗…”金在奂被逗得眼睛弯起来,却说,
“好呀。”


那天,六岁的金在奂记住了,一个小团子的名字,和一句“要保护哥哥呀”的誓言。


再见到小团子,是五年后,金在奂十一岁。
金在奂记得,那是一个初春的早上,温度刚刚好,阳光刚刚好,空气刚刚好,好像特别适合相遇故事的发生。
只是故事中的主人公,好像并非处于“刚刚好”的状态。
被妈妈红着眼睛早早从床上拉起来的金在奂,捧着一瓶奶味汽水站在便利店的门口,他很想喝,可是妈妈闷着声音说要留给以后住在自己家的弟弟。
金在奂不太高兴,因为这个还没到来就已经抢走自己一瓶汽水的弟弟。
而当那个披着一件过大外套的小小身影,从街道那头晃晃悠悠走过来,一直到他面前,他才意识到,这是那个奶声奶气追着自己喊哥哥的小团子。
嗯,是长高了一点。
可是衣服还是蹭到地上了。
“你的衣服沾到地上了哦。”
金在奂真心诚意地把汽水塞到小团子怀里,蹲下身去给他提起衣角拍拍灰尘。
“我帮你拎起来吧,不然就弄脏了。”
可下一秒,金在奂被身侧“哇”的一声的大哭吓得整个人愣住。
好像大脑迟钝着来不及反应,金在奂只觉得心里面被小团子的哭声搅得又胀又酸,一大颗柠檬结结实实地浸泡进去几天几夜似的,让金在奂难受得也跟着哭起来。
也让金在奂忍不住把那枚小团子揉进自己还算温热的怀里。


金在奂垂下视线,小团子黑乎乎的发旋在自己眼前转啊转,整个世界也跟着转啊转。






「我只属于你/我只属于你在这短暂的生命
随你自由来去」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随着一声隐藏在锁芯深处的轻响,门被推开。
金在奂随手按亮玄关处的开关,黄色的温暖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来。
家里没人,换好鞋,金在奂没再看另两双摆放整齐的一粉一蓝,径直走进厨房,借着窗外开始亮起来的路灯接了杯水,喉咙滚动后胃里是一片饱胀的寒意。
书包扔在沙发上,金在奂的手搭上金属把手,拧开一扇房门,心脏随着空气流动开始习惯般的鼓动,他走进去,迎面是一种淡淡的肥皂味道,是金在奂熟悉的味道。
身体接触床单的布料时,肌肤上被铺陈一片密密麻麻的酥痒,让金在奂忍不住满意地叹气。
他翻过身,脸埋进床单上褐色小鸟的图案,肥皂的味道里掺了一点说不出的香气,从金在奂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钻进去。
假如时间会凝固在这个时刻,金在奂大概要睡去。
可是不会,所以不舍地剥离床面,掌心在上面仔细地抹去被触碰过的痕迹,惋然的神情没停留过三秒,金在奂看向阳台那盆绿色的植物,忍不住笑出声。
总是这样,每一次来看这盆被朴佑镇残害得伤痕累累的植物,就忍不住为朴佑镇的幼稚和自己更幼稚的那一点点得意弯起嘴角。
检查到一条新鲜的掐痕,金在奂嘴角的弧度更深。
呐,今天也是好好爱着金在奂的朴佑镇。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如果有人这样问金在奂的话,他大概要挠着脸颊想一会儿,然后笑起来。
是从那一句誓言开始的。
那一句这个世界上可能除了金在奂谁也不记得的誓言。
从那个时候他望着比自己矮一大截的小团子,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片晶莹的时刻开始。
所以说,命运的齿轮总会把两个人如约而至地带到一起。
倘若要没心没肺地说真话,金在奂甚至无比庆幸朴佑镇家里的种种变故,庆幸朴佑镇的无家可归和寄人篱下,庆幸他能够在没有见证朴佑镇的长大后,见证朴佑镇的长大。
不仅仅是见证,更是带领。
带领朴佑镇长大。
所以在朴佑镇住在自己家的三年里,金在奂会扯着越来越熟练的谎言,一次次与朴佑镇同眠,又会在一个因为自己了解朴佑镇所以被计算得准确无误的时间,借着中考的名义和爸妈提出要自己住一间好好学习的想法。
太过奏效,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金在奂看到植物上满含怨念的掐痕对朴佑镇假装发火时,不小心泄露了一丝笑意。
还好,没有被发现。
金在奂拍拍胸口。


看,金在奂的目的多么简单又明了,比世界上任何一道数学题都好解。
他爱他,所以,他要他爱他。


从转过楼梯来的走廊上响起熟悉脚步声的时候金在奂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不过在脚步声踏进这间屋子前,金在奂已经轻车熟路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整个人裹进沙发假寐。
视线剥离后的听觉格外灵敏,他听到钥匙扭开门锁,换鞋的时候看到自己踢乱的鞋子一定会笑一下摇摇头摆好,书包又扔到地板上,走到自己身边,小心地从自己手中抽走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小,在看自己,刘海大概长得有点挡眼睛了,有点冰凉的手指拨了拨自己的刘海,起身去了厨房,嗯该吃晚饭了。
这种迷藏般的游戏,金在奂玩了三年,并乐此不疲。


金在奂醒来的时候朴佑镇正在热饭菜,第三遍。
“醒了?”朴佑镇把碗从微波炉拿出来往桌上摆,“起来吃饭。”
“嗯…”金在奂不是没有在装睡过程中真的睡着过,每次朴佑镇都不叫醒他。
“洗手去。”见金在奂一醒过来就迷迷糊糊往桌子边凑,朴佑镇看他一眼。
“哼。”金在奂撇撇嘴,晃晃悠悠地去洗了手,再晃晃悠悠地走回来坐下。
夹了一块鸡肉往嘴巴里送,忽然被朴佑镇一句话滞住,“不问问你爸妈晚上回不回来?”
“哦对…”金在奂的筷子放下,脸上的表情在刘海投下的阴影里看得不清晰,不过扬起脸来的时候已然是软塌塌的笑容,“我都睡懵了,哈哈。”
朴佑镇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低头戳一根青菜,“我打电话问过了,今晚加班。”
顿了顿,又一句,“你头发该剪了。”
过长的刘海好像有点扎到眼睛,不然金在奂怎么会有点想流泪。


起初在朴佑镇房间发现那个橘色蛋黄的玩偶时,金在奂愣了一下,随即看着那个玩偶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
趁朴佑镇没回来,金在奂抱着那只蛋黄拍了好几张自拍,放回朴佑镇床上的时候揉揉那只蛋黄的脑袋。
嘿,我猜你会属于我。
第二天上课金在奂都带着一脸让同桌忍不住问出“金在奂你没事吧”的笑容。
“没事啊。”金在奂笑得眼角都皱皱的,冒着被老师抓到的风险拿出手机调出相册,点进最新的一张,“不过你看,我和这个蛋黄长得像不像?”
同桌拿着手机端详了一会儿,抬头看看手机,再看看金在奂,认真地点点头,“一模一样。”
“下课我请你喝饮料。”金在奂笑眯眯把手机收进口袋里。


之后那个夏天遇到黄旼炫,金在奂把自己每一次装睡,每一步计划,每一点渐浓的心意都告诉他时。
黄旼炫盯着他因为训练汗湿的头发许久,才开口,“你不累吗?”
金在奂低头笑出声,不累啊,他就是要这样,他像一只辛苦结网的蜘蛛,就在这里一点点吐丝一点点编织,直到猎物自己闷着头撞过来。
他要他心甘情愿,也要他为了自己反叛世界。
要成就他,更要毁了他。
金在奂不着急,他愿意一步一步来。


所以在听到朴佑镇开始在他门口犹豫地踱步子的时候,金在奂打开电脑,随便点开一个初中男生间流传的小视频。
他从来没有看过那些视频,因为他不需要。
他只要陷进隔壁房间的床上,只要拥抱有隔壁房间主人气味的被子,就能很快挣扎着释放。
就像此刻即便电脑屏幕上赤裸的纠缠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肉搏,脑袋里是将主角换算成那个特定的人与自己才足够绮丽。
汗滴,潮红与喘息就位,在朴佑镇推门那一刻的仓皇眼神也伪装得无可救药。
随着面前的门被“嘭”地用力关上,金在奂的手从衣服里伸出来,骨节清晰的指尖是一片乳色的粘腻。


在那天之后,餐桌上朴佑镇敏感的撤离,自己乖乖和爸妈说去看看弟弟的温顺,握着温热牛奶踏进朴佑镇的房间,查看仍旧蔫兮兮的多肉,状似无措的苍白解释,一切都在金在奂计划范围的列表里。
如果说,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是计划之外的情节的话。
那大概是,金在奂没有想到,那会刺激得朴佑镇大着胆子来吻自己。
小团子果然长大了。
金在奂被朴佑镇唇上温热又柔软的触觉烧红了耳朵,他想一切坦白的那天,他一定要告诉朴佑镇。
他在朴佑镇面前假装过很多,但是初吻的这个晚上,他的全部脸红和心跳,都是真的。






「我只属于你/我大脑我的身体都要你住进
要你把我灵魂榨取
我的浪漫和极端都拿去/慢慢品」






中考完的夏天,金在奂开始学习音乐。
原因很简单,朴佑镇初中预习辅导班学校的附近只有一家做辅导的机构,一家艺术辅导班。
由于这个原因,每一节金在奂上的艺术课,他都会背着吉他坐在练习室靠窗的一边,老师在讲台上热情高涨,他托着腮盯着窗外的对面教学楼。


至于对黄旼炫的第一印象,大约是第一次声乐审核后,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拍拍他的肩膀,“同学,我觉得你声音很不错。”
当时的金在奂,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他,片刻挤出来一个字,“哦。”
对这句没什么营养的夸奖,金在奂连“谢谢”都不想说。
“我们乐队还需要一个主唱。”黄旼炫笑得狐狸眼弯弯,“而且我看你吉他弹得也不错。”
金在奂耸耸肩,一脸“so what?”
“欢迎你加入我们的乐队。”黄旼炫伸出手来。
看了看那只手,金在奂从口袋里掏出早上吃完糖塞进口袋的糖纸放到对方手心上,“谢谢。”


不过后来金在奂还是加入了黄旼炫口中的乐队。
原因嘛,乐队正式成立的那个聚餐上,唯二没有喝醉的金在奂和黄旼炫看着一片狼藉的包间无奈地对视一笑时,黄旼炫才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我想看朴佑镇的占有欲和嫉妒。”金在奂晃晃瓶子里所剩不多的酒水,见黄旼炫拧着眉头,右手大拇指微堵上瓶口,倒过瓶子来开始摇晃,瓶子里的金色液体被力量促使飞溅到金在奂的身上。瓶子放回桌上,金在奂冲黄旼炫笑起来,“而且,他一定会那样做。”


不过那之后被金在奂口中频繁咬住的名字的主人贴脸甩门的黄旼炫并没有对这对所谓兄弟的种种想法做法有什么过于好奇或偏激的表现。
因为那个夏天金在奂对于黄旼炫乐队主唱的邀请的应答条件就是。
“嗯…那今天中午陪我去对面吃饭吧,吃过饭后去楼下便利店吃一只雪糕。”金在奂笑着说。
吃过午饭后跟在金在奂身后晃过一扇扇窗口的黄旼炫还不懂为什么对方对于对面楼的初中辅导班有那么大兴趣,直到一间教室前,不远处后门里猫出来两个穿着T恤短裤的小孩,窜出来就搭着肩膀往楼下跑。
黄旼炫转过头才注意到身边人嘴角眉梢的笑意。
“喏,我们去吃雪糕吧。”好像心情大好。


红绿灯的闪烁被夏天的热气涂抹混乱,金在奂和黄旼炫站在日头底下等待一次颜色的切换。
金在奂垂着脑袋划手机,发旋灼热得不行,却不是因为日光,而是因为对面的某道视线。划到几年前老旧的笑话,金在奂扯着黄旼炫的手臂笑眯眯递给他看。
“不好笑。”黄旼炫总结。
“那也要笑。”金在奂表示。
于是两个人笑得又蠢又假。
可是金在奂知道,已经有人为这拙劣的演技奉献掌声。
指示灯的颜色切换,金在奂和黄旼炫走过马路,地面被烤得生疼,像在一个劲儿地发出哀叹。
可金在奂的心情好得不得了,无论是推开便利店门碰到的风铃声,望到那颗负气般只露出发顶的脑袋,还是那一口冰凉奶味的雪糕。
嗯,这还是那个,爱着金在奂的朴佑镇。


如果说,朴佑镇对金在奂的喜欢是一根温度计上不断接近顶端的那一种,那么金在奂对于朴佑镇的喜欢,大概就是,一根因为指数太高已经爆表破碎的温度计。
所以在朴佑镇又一次吻过来的时候,金在奂湿漉漉的眼睛差点真实地哭出来,他在这片荒野孤独地挣扎呼喊,把所有痛苦和压抑发泄在这个亲吻里。
他甚至咬破了对方的舌尖,汲取对方的血液。
似乎他就要靠这些才能活下来。
他确实只有靠这些才能活下来。
那一瞬间,金在奂嗅到自己泼到身上的酒精味道,嗅到热烈的彼此身上的气味,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醉了。
直到朴佑镇说,“你醉了,金在奂。”
那就醉了吧,酩酊一场,倒是想真的醉醺醺地沉溺下去,而不是因为害怕错过你的每一次爱惜连醉都舍不得。


夏天过去,金在奂拖着行李加入了住校学生的行列。
除了日常的学业,和黄旼炫的乐队训练也渐渐步入正轨,从一开始窝在排练室暗无天日的训练,到之后开始去酒吧和步行街表演。
对于朴佑镇的想念被金在奂碾进吉他的琴弦,揉进每一个词眼,然后放肆地唱出来。
金在奂也见过朴佑镇拎着妈妈嘱咐的食物来看他时在门外的眼神,是一种偏执又压抑的占有和危险。
金在奂笑得很明朗,他知道所有故事情节的发展都在他的掌控中。
他知道朴佑镇情绪的每一次分叉和延伸,这让他觉得轻松又肆意。


乐队路演之前,黄旼炫开了会商量这次路演的造型。
没有过多的资金,一般来说,他们的所谓造型改变都集中于发型之类,比如上次路演黄旼炫就染了一头金发,被教导主任叫去说教无数次。
想想自己已经有快一个月没有回去了,大概这周末路演的时候朴佑镇就会被妈妈派遣来看望,金在奂挑挑眉,“这次我染吧。”
一头银灰色头发被梳上狼奔,金在奂坐在理发店的镜子前,看着自己陌生又熟悉的样子。
“蛮好看的。”黄旼炫站在他身后。
金在奂耸耸肩。


弘大路演那天,夜晚出奇地湿凉。
金在奂只穿了件衬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临走前鼓手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建议你今晚上多穿点,金在奂只笑,旁边黄旼炫递过来一个了然于心的眼神。
城市繁华处的霓虹灯带着蛊惑般梦想的味道,在空气里闪烁一片星河。
金在奂抱着吉他漫不经心地弹,他知道自己的样子已经被人群中某双熟悉的眼睛扣上枷锁,他喜欢那样热烈的眼神在自己身上,仿佛那人在众人面前用眼神在舔舐他。
或许有一点病态,金在奂低头笑,拨动琴弦想着某个人的样子唱一句爱你。


最后一曲终了,金在奂转身把吉他收进琴盒,其实耳朵支棱着在嘈杂的人群里寻找那个脚步声,一步步靠近自己。
“不回家原来是因为头发。”直到温热体温贴近了。
“呀,朴佑镇你怎么来了!”佯作惊讶的脸上是被夜风吹得有些发白的神色,朴佑镇一定注意到了,所以把包裹餐盒的外套取下来披在金在奂身上。
低头看餐盒的时候金在奂被肩膀上的重量压得偷笑,塞进嘴里一只包饭,音节被鼓鼓囊囊地过滤一遍,“哇,还是有弟弟好。”
“我不是你弟弟。”
当然不是啦,笨蛋。
可嘴上要说的是,“好吧,弟弟。”


穿着朴佑镇的外套,抱着小兔子餐盒和朴佑镇往家里走的路上,金在奂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朴佑镇的话,嘴里塞着包饭,偷偷踩朴佑镇的影子。
大概是小时候的习惯了吧,和朴佑镇一起走路的时候,他好像总爱踩朴佑镇的影子,只是朴佑镇从没注意到。
现在想想,和朴佑镇一起长大的这些年,他没有注意到的太多了。
没有注意到,金在奂走路时喜欢踩他的影子。
没有注意到,他自己每次因为金在奂开心时,会像刚刚金在奂拒绝乐队聚餐那样,忍不住笑起来舔舔虎牙。
没有注意到,金在奂多喜欢他。
夜风湿凉,起风的时候金在奂下意识地往朴佑镇身边靠,隔着朴佑镇薄薄的外套,金在奂触碰到朴佑镇更加冰凉的皮肤。
明明自己会更冷吧,可是朴佑镇却转过眼来给金在奂系上外套的扣子。
一瞬间金在奂想拥抱朴佑镇,他是真的有些想念他了。
可他没有,因为回家的路走到了尽头。
塞进嘴里倒数第二枚包饭,金在奂拍拍手,再嘱咐朴佑镇一遍不要泄露自己头发的秘密,猝不及防地接受到对方伸过来呼噜头毛的手时,金在奂很努力才抑制住了刚刚想拥抱他的冲动。
“你快走吧,待会被你爸下班撞见,我也帮不了你。”
金在奂看见朴佑镇的眼睛因为路灯的光格外明亮,他被那样的光震得打了个激灵,才迷迷糊糊地念叨两句“okok”摆摆手往回走。
不远处有一枚路灯坏掉了,没有光。
金在奂走到那里的时候微微侧头,他知道朴佑镇就在原地看着他,像学校的大门口,车站的等候厅,以及,很多个类似的夜晚,一样。
朴佑镇一定以为自己从来没有回过头,就像自己每一次都有回头,一样。
从一串路灯下走过,再拐过几个街角,路过几家准备打烊的小店和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在几个路口等过路灯,金在奂紧了紧朴佑镇的外套,钻进灯火与黑暗里。
一直走到教学楼前,金在奂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校门口一条街相隔的地方,那个人拎着小兔子图案的餐盒,一只手插进口袋,背影在夜色里晃晃悠悠地远去。


时间在学业与乐队中走得飞快,而想念大概就是指针齿轮间黏泞的灰尘。
金在奂有时候会借着询问朴佑镇功课进度的名义给他打电话,不过那都是在高三之前,高三一年上辅导班上得金在奂焦头烂额,一些累得头昏脑胀的时刻金在奂差点恍惚以为自己是个感情上再正常平淡不过的人。
可是每次稀有的回家时间里,金在奂看到朴佑镇,还是明白了,自己仍处地狱,而另一个人还没有被他成功拉下来。


夏天如约而至,金在奂的高考和朴佑镇的中考也在蝉鸣里开始与结束。
毕业聚餐的啤酒沫气味充斥整个夏季的闷热空气,金在奂参加完班级聚餐,又被黄旼炫揽走赶去乐队的聚餐。
乐队的成员都是相熟已久的男生,大家之间没什么顾忌,一顿饭吃得很愉快,也都醉得不成样子。
黄旼炫向来滴酒不沾,这晚伴着四散的情绪也喝了几杯,但大脑还算清醒。此刻他被金在奂捉住手臂,用力拉扯。
“旼,旼炫啊,我跟,我跟你讲,这是我最后一次,最后…”金在奂眼睛里的黄旼炫一直在转啊转,他索性闭上眼睛,仰着头断断续续地组织语言,“我,就赌这一次,赌朴佑镇,赌这些年,就赌这一次…输了,要是,要是输了,我就走…”
因为是最后赌一次,所以不做假装的样子,是真的喝醉,也是真的说出什么,那样的话,还可以借着酒精的由头说忘就忘掉。
金在奂在心里盘算得仔细,浑然不像一个醉得站不稳的人。
黄旼炫看着金在奂的样子发笑,他想说你哪会就这样放弃。
但他什么也没说。


被朴佑镇拖回家的一路,金在奂被车窗的风吹得脑袋滚烫。
下车的时候朴佑镇扯得金在奂有些疼,他想说,但睁开眼睛只有一片路灯的昏黄蒙得结结实实,于是放弃。
金在奂闭着眼睛神经朦胧间,感觉朴佑镇把他轻轻放在床上,动作温柔得让他想要落泪。
忽然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金在奂想说什么,却觉得眼泪都堵到了嗓子里,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带着仿佛故事走到悲剧结尾的叹息。
大约是这突如其来的悲伤太过于浓烈,所以才会在朴佑镇探上他的额头要他吃药时,只从嗓子里挤出来对方的名字,“佑镇啊…”
“嗯。”朴佑镇的声音像从高高的天上飘下来的一样,金在奂伸手去抓怎么也抓不到,“先别睡,吃药。”
“嗯…”金在奂忍着眼泪向朴佑镇的手心蹭了蹭,熟悉的体温和淡淡的肥皂味道是一个脆弱病人的良药。
可口中的药咽下,自己还是要吐露苦涩的话,金在奂想着,眼睛里掠过一抹橘黄,好像一下子安心一样,他抱过它,“佑,佑镇啊,你…看我和它像不像?”
一个答案已知的问题,而答题者也给出了正确答案,“像。”附赠笑意。
金在奂盯着那枚因为自己露出来的小虎牙,盯着虎牙主人握着水杯的手指和即将离去的背影,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脑袋无比清醒。
那一瞬间金在奂渴望世界末日在此爆发,所有海洋沸腾眼泪,飓风卷过残存的壁垣,故事的每一张书页都破碎坍塌。
可是再睁开眼,什么都没有,只有淡淡的灯光,和握上门把的那个人。
深呼吸一口气,金在奂想,自己的语气一定无比平静,“那你每天把它摆在这里,是因为喜欢我吗?”
墙上的钟表大概因为电量不足停止了,风从窗口吹进来,杯子里漾起一片涟漪。
金在奂拧起手指,眼睛却像斗牛场上已经被戳进致命一剑的公牛仍旧死死盯着那块红色斗篷一样,死死盯着那个凝固的背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块红色斗篷才凋零般垂下。
“早点睡,晚安。”
门被再度合上时,金在奂的手背上一片湿漉漉的滚烫。






「我只属于你/赞美你包容你都是我的使命/用一生去执行
想现在死去/时光记住我此刻坚决和笃定/让你永远觉得安心
世界纵然不会为此而停/但增添/你美丽」






没有装醉的借口,可金在奂被酒精浸泡肿胀的神经没有泄露那一晚的每一个细节。
一直到填写志愿的那天金在奂都恍惚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痛,所以他颤抖笔尖填了一个个距离这座城市远得不能再远的地方。
母亲看到志愿表的时候惊得睁大眼睛,随即拉着金在奂苦口婆心表示儿子你不能去那么远啊我们怎么放心之类,语毕还不忘戳戳旁边呆坐着木头一样的朴佑镇,佑镇快劝劝你哥。
他?金在奂在心里冷笑,不过最终还是妥协填了邻市的学校。


金在奂大学开学那天朴佑镇已经上高中好几天了,金在奂拖着行李箱面无表情地走在路上,风吹得他脑袋混沌。
一整个暑假他和朴佑镇几乎都没有说话。
金在奂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可笑又幼稚,完全不像之前那些年那个把故事进度条全都操控在掌心的自己。
好像一盘步步为营本该稳赢的棋局,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个棋子落错了格子,再仔细抬眼时已经是满盘狼藉。


大学的时间从起初的满怀期盼开始,虽然金在奂的期盼值远远低于同龄。
最终得到录取通知的学校恰巧是黄旼炫的大学,于是金在奂又要再做四年黄旼炫的亲师弟。
新生欢迎聚会时,黄旼炫坐在金在奂身边,他盯了金在奂一会儿才摇摇头,“要不是这些年太了解你我都要以为你是来我们学校追我的。”
“自恋是病。”金在奂夹了一筷子青菜。


有了黄旼炫,金在奂初入大学的生活显然轻松一些。
他们的乐队没有解散,并且因为之前的路演积攒了小把人气,金在奂第一次在食堂被女生拦住的时候愣了一下,旁边黄旼炫则一脸已经习惯了的表情。
迎新晚会的时候,负责晚会节目的部长找到黄旼炫,黄旼炫问了问成员的意见就轻快地应了下来。
紧锣密鼓的晚会排练挤满了金在奂的生活,只是在某些拨动琴弦或者擦拭汗水的瞬间,他还会为隔壁城市那个应该窝在教室里不停背书的人皱起眉来。
晚会当天金在奂和乐队其他人先去了现场,窝在后台随便弹弹唱唱,毕竟表演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只有享受二字,谈不上紧张。
去买晚餐回来的黄旼炫在把餐盒放到金在奂面前的时候顿了顿,见对方不解的眼神望过来,才开口,“我好像看见你弟了。”
金在奂手一抖,刚拆开的筷子就掉到了地上。


不过那天金在奂终究硬着嘴巴没再多问一句,只是默默接过队员递来的另一双筷子开始吃饭,吃完擦擦嘴巴窝回去弹琴,不往外走一步。
只有金在奂自己知道,上场前自己多少次重复掏出手机检查信息和通话栏再把手机放回口袋的动作,站在舞台上的时候自己的眼神是怎样繁详地从台下的一张张脸上掠过,声音颠至兴高时自己是多么仔细地从潮水般的尖叫声里寻找一个熟悉的声音。
可是所有的一切,结果都是无果。
黄旼炫看错了。
下台的时候金在奂没有再往回望一眼,他只是这样想。


除却迎新晚会时的一个小小插曲,金在奂觉得自己和朴佑镇的人生好像发梢那一点点细细的分叉一样,就那样头也不回地背离了。
大学的生活没有想象中斑斓,但也没有那么枯燥无味,就是白水一杯,平平淡淡。
也有人给金在奂表白,异性,同性,都有。
无一例外,金在奂的回答都是笑笑拒绝。
为什么呢?
金在奂突然不能笃定地说出那个答案。


朴佑镇高考的时候,金在奂格外紧张,他提前好几天就给父母打电话,嘱咐他们的话还没说出口,母亲就一声叹气告诉他,朴佑镇连自己去哪个学校考试都没告诉他。
金在奂愣了一下,接着就带上笑意的声音让母亲宽心朴佑镇独立惯了说不定考完试要去疯玩呢之类的话。
挂了电话,金在奂给朴志训发了条信息,才问出朴佑镇的高考学校。
手机握在手里一片金属的凉意,屏幕还没熄灭,朴佑镇的名字在信息内容里有些发暗。金在奂闭上眼睛,疲惫地吐出一口气。


朴佑镇高考那天金在奂翘了课去他考试的学校外面陪考。
日光热辣,金在奂躲在树影里一根根吃雪糕,吃得脚边堆了一撮雪糕棍。
每一场考试结束,金在奂都远远看着朴佑镇从人群里钻出来,自己一个人找个地方喝点水或者吃点东西,再拿出课本来翻翻。
人群在河流的中央,朴佑镇只是一条连分支都算不上的多出来的小水洼,金在奂就站在水洼上方往下看,水洼里倒映他的影子,没人知道他是在看水洼还是在看自己的影子。


最后一门课考完,金在奂隔着半条街跟在朴佑镇后面,直到在一家小小店面前停下。
朴佑镇在排队,金在奂就在不远处树下看他,好像买到红豆烧的朴佑镇会捧着热乎乎的纸袋笑出虎牙向他跑来。
而现实不过是,朴佑镇缩在台阶上,自己捧着红豆烧慢慢一个个吃完。
金在奂看着他,蓦地想起第一次见朴佑镇时,那个奶声奶气说要长高保护自己的小团子,两个影像重合,竟没多大的违和感。
就那么电光石火的一小下,金在奂差点想要松手。
这么多年扯橡皮筋一样拉扯的两个人的关系,那条橡皮筋被时间啃食得越发僵硬老化,裂缝随处可见。
谁说先放手的那个人不会疼,金在奂抓紧左边胸口的衣料。
他只是有一点放手的想法,就已经疼得不行了。


那天金在奂终究没有上前拉住朴佑镇跟他说些什么,他只是跟在朴佑镇身后——像许多次朴佑镇跟在他身后一样,陪他转过一个个街角,再仰头的时候已经是星星坠了漫天。
蝉在天空上不停地叫,金在奂看着视野里的那个身影慢慢被漆黑的夜晚吞进肚子里。
这可不像你。金在奂看着自己的影子说。


暑假在夏日的脑门上打了个响嘣儿。
乐队的演出和名气一起水涨船高,金在奂的睡眠时间大多凑合在了练习室里,勉强铺了层床垫来抵消地板的冷硬,睡不着的夜里金在奂看着窗外的星星,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见到朴佑镇,是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情况。
乐队和隔壁舞社的联谊活动金在奂本来不想参加,是黄旼炫拉着他说不能把他自己一个人留在练习室他才垂着脑袋跟去。
吃过饭后又转战KTV,一群玩音乐的人光唱歌显然没什么意思,于是堆砌了一个个俗气至极的游戏。
金在奂没什么兴致地在位子上坐着,直到被点到号码才一愣站起来。
充当支配者的是隔壁舞社的副社长,他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了看金在奂和另一位被点起来的舞社女生,一盒pocky拍到桌子上,“喏,两个人吃pocky吧。”
细长pocky刚刚横亘过来,金在奂飘忽的眼神就鬼使神差地望到了那双眼。
后来金在奂想,那个时候,朴佑镇的眼睛里,是什么样的情感呢。
惊讶有的,想念也是有的,甚至还有一点恐惧。
可归根究底,那让金在奂下一步做出凑过去亲吻一双嘴唇动作的始作俑者,还是那双眼睛里一点金在奂从未见过的恨意。
他恨他。
沸腾的起哄声快要淹没金在奂,再睁开眼时,门外只有空荡的墙壁。






「山海的浩瀚/宇宙的浪漫
都在我内心翻腾/在推着我前进
移动的森林/伴着我行/对我眨眼睛」






那年朴佑镇的高考志愿填了一堆尽可能远的学校。
母亲扯扯自己要自己劝劝弟弟的时候,金在奂只想,不知道三年前的朴佑镇是不是也像现在的自己一样,心里满是讽刺。


朴佑镇去大学那天,金在奂跟在朴佑镇身后,一直到朴佑镇坐上抵达目的地的巴士。
从车站慢慢往回走的路上,金在奂想,这些年,朴佑镇大概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站在身后连一个回头都得不到的人。
殊不知,其实金在奂才是那个人。
不仅仅如此,他更是自己战营里自以为运筹帷幄的失败军师。


朴佑镇上大学后,金在奂每次跟父母通电话,得到的都是“佑镇这次假期又没有回来”的消息,很多次在朴志训那里也没有得到消息后,金在奂开始时不时坐跨过半个国家的巴士去朴佑镇的大学。
隐藏这件事永远是金在奂做的最好的功课,无论是自己的身影,还是自己的感情。
朴佑镇在大学附近找了份兼职,金在奂就常坐在朴佑镇兼职店面隔一条街的店里,一坐就是一天。
后来金在奂索性在朴佑镇的城市租了间短租房,学校课业少些的时候他就跑去那边,在街对面消耗无数个下午。
即便两个人之间冰冷的气氛从未缓和,可金在奂也始终知道,朴佑镇是爱他的,无论那爱里纯粹有多少,恨有多少,终究是爱的。
一切都还在金在奂的掌控范围内,爱也好,恨也好,关于朴佑镇人生的种种。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结束了一次三周的乐队演出,金在奂一下舞台就溜出去打了车去车站。
几个小时的车程,金在奂累得骨头都麻了,只想赶快见一眼朴佑镇。
下了车赶到朴佑镇兼职店面对街的老地方,金在奂刚坐下点了一杯饮料,拎着琴盒准备放下的手就怔在半空,仿佛一枚陈旧的齿轮停滞。
隔着一条街的那一边,明晃晃的店面灯光里,朴佑镇穿着工作时的白蓝制服,被一个同样制服的女孩拉住了手臂,女孩垂着眼角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有朴佑镇的样子在金在奂眼里越发清晰,所有背景都被涂抹得宛如蒙上雾气。
他看到朴佑镇笑起来,眼睛弯弯,小虎牙在灯光下圆润可爱。
下一秒,朴佑镇笑着,舌尖下意识般舔了舔那枚虎牙。
金在奂手里的琴盒重重撞击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那天金在奂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了短租房,怎样在逼仄的小床上闭上眼睛睡着,又是怎样起身穿好衣服,拨通房东的电话,语气平淡地叙述自己退租这件事。
琴盒被他背在肩上,里面的琴是碎的,琴弦上有血,并非因为在饮品店里一次简单的碰撞。
一枚琴箱的破碎木屑躺在屋子的角落,似乎只有它知道昨晚山雨与风灌了满楼。






「要陪你上岸/别的都不管
我要逆世界而行
我要化成灰烬/把你的路/铺平」






回到学校后,金在奂就退了乐队。
“为什么?”黄旼炫眉头拧得紧,这个乐队是他的心血。
金在奂不说话。
“是不是朴佑镇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金在奂的身体微微一颤,这才抬眼,嘴里半天只吐出一个字,“滚。”


毕业季也跟在一堆又一堆的事情后面来临。
这一年的暑假没有乐队的训练,也没有喧嚣的联谊和聚餐,金在奂每天在床上醒来,都要问一遍自己,今天是什么时候。
朴佑镇没有回来,只给父母通了电话,说自己要去和朋友旅行,具体哪个朋友,朴佑镇只字未提。
朴佑镇房间里的被褥和衣物都被他带走了,只留下一盆照料欠佳的多肉,蔫兮兮地站在窗台上垂着脑袋。
金在奂坐在床板上看了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指尖在花盆堆了一层灰尘的表面戳了戳,稍稍施力,一颗绿色流星从楼上坠落。


朴佑镇回来的那天晚上下了雨。
金在奂没开灯坐在沙发上,视线在黑暗里定格到遥远的某个点。
大门的门锁被轻轻拧开的一瞬间,金在奂差点下意识窝进沙发里假寐,像曾经一样。
他也确实差点那样做,只是身体一僵,像意识到什么一样又恢复原状。
早不一样了,金在奂。
房间的灯光被打开的刹那金在奂还以为自己会暴盲,眼前一片白花花的明亮,那个人一身的雨水气息就钻进骨头里。
“怎么不开灯?”这是时隔多久的一句对话,金在奂记不清了。
金在奂看到那人扯着外套看他,眼睛里满是迷惑的神情,可金在奂无意解答,只说了句,“回来啦。”
“嗯…”那人含糊着应了句,手里的外套在滴水,水珠很快弄湿了地板,“我先去洗个澡。”
紧紧握着的风筝的线好像要被窗外的风雨吹断了。
“你交女朋友了?”
面前那人的背影怔住,仿佛被敲在纸上的钢印,沉重,又疼。
“你交女朋友了。”
金在奂的嗓子有些疼。
“朴佑镇,你喜欢我的。”
那个背影抖了一下,变成一双与自己对视的眼睛,“你说什么?”
“朴佑镇,”金在奂的手握成拳头,指甲狠狠嵌进掌心的纹路,疼,像要剜出心脏,金在奂忍着剧痛开口,“你,喜欢我的。”
空气里潮湿的味道蒸发,黏在金在奂的皮肤上,是怎么甩也甩不掉的一张巨大蛛网,猎物溃逃,猎人战死,只有金在奂滑稽地站在战场上,孤独又倔强。
不知道过了多久,垂死的那一箭脱离张弓,狠狠插进致命的心脏。
“是的,哥。”
金在奂觉得自己死掉了。


之后的几天里,如果不是隔壁房间偶尔有朴佑镇手机信息声音响起,金在奂大概要以为那个雨夜是自己的一场梦。
否定的结果让金在奂心口紧得发疼。
看到朴佑镇把整理好的行李箱拖到门口的时候金在奂觉得自己的神经终于绷至组织溃烂,可朴佑镇开门出去的时候没有带走行李箱,金在奂不知道他是去做什么,所有可能性的想法在脑子里宛如菌丝般肆意生长侵占。
扭开朴佑镇的房门,金在奂像十几岁时那样把自己摊在朴佑镇的床上。
只不过细节里的不同昭示着今非昔比的现实。
窗台上的多肉碎成楼下地面里的泥土,橘色的蛋黄玩偶不知所踪,味道呢?
金在奂把脸埋进被子里,深吸一口气。
最后一点点藕断丝连的牵引也轰然崩塌。
肥皂的味道里掺了一丝细微的草莓香,让人忍不住妄想一段旖旎关系的持续。


金在奂一下子从朴佑镇的床上跳起来,他无意识地呜咽颤抖,在房间里不停踱步,撕扯头发,宛如一只被咬烂了尾巴的小兽。
那一晚在街对面朴佑镇冲女孩一边笑一边舔舐虎牙的样子在金在奂的脑袋里不停重播,重播,再重播,终于信号破碎一般只留下一片波纹的黑白。
金在奂颓然坐到地上。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他爱他,他只能爱他,他永远爱他。
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永远爱他,让他变成他心上一块最深最痛的伤疤。
汽油蔓延地面,火机落下的一瞬,金在奂好像有了答案。


那就用一辈子来怀念我,爱我吧。
朴佑镇。
魔鬼般的烟气笼罩房间,所有物体的轮廓都越发模糊,只看得见的是,金在奂阖着双眼的脸上,有笑。


是做了一个梦吧。
金在奂看着自己小了好几号的手掌,牵着另一只手。
那只手的主人看着自己,笑起来,舌尖下意识地舔舐虎牙。
嗯,还是那个,会永远爱金在奂的朴佑镇。


可是疼。
很疼。
金在奂被疼痛撤离梦境的时候,只听到监测仪器“嘀,嘀”的响声,像一滴水从天空落到地上。
他的嗓子很疼,身体也是,呼吸罩上的雾气随着他喘息的幅度由白变淡,再由淡变白。
“醒了!医生我儿子醒了!”
遥远的来自天国的声音。
没有死掉吗?
那,朴佑镇呢?
病床上的人忽然颤抖起来,仪器的嘀嘀声紧促,像一记不安的音符。


“他死了。”
一个大大的箱子被添置在病房的角落,里面有烧出斑点的外套,破碎的床单,一只边缘轻微融化的手机。
金在奂坐在床上,看着那个箱子,忽然眼泪掉下来。


由于一张湿床单的保护,金在奂并没有受到太大的烧伤,只是因为吸入过多烟气,嗓子哑了,再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放声高唱。
但这点小小的损失,对于一个从火场中活下来的人来说,实在微不足道。
金在奂听到有人说他命大,有人说那场火灾蹊跷,也有人说,可真是养了个好弟弟。
母亲坐在床尾哭,过几天是一场丧殡。
窗外的日光被笼在窗帘后面,金在奂伸手去扯开,灼热的温度烤上他的脸颊。


真暖和。
朴佑镇。


金在奂很快出了院,又住院。
长时间的沉默被下达应激障碍的病名,金在奂住进了精神病院,每天几粒小白片,吞下去,似乎一切就能往回跑一样。
与那些动辄抓狂尖叫的病人不同,金在奂变成那盆被他亲手推下窗台的多肉,破碎在泥土里,无声地哭喊,没有人听到或者看到。


日子在一枚枚小白片和金在奂日渐空洞的眼神里走过,没什么不同。
新一岁的生日,金在奂是在病房过的。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奶油,白色的叉子。
“我想点只蜡烛。”金在奂说。
包裹烛芯的石蜡挤开粘腻的奶油撕裂蛋糕的细密气孔,火机“啪”的一声,一点火苗跃起,像一颗闪烁的小星星,曾经有人伸手捉到过。
金在奂闭上眼睛,星星的光在眼皮上晕出一片温暖的红,他知道,在这个夜晚,自己也将会亲手捉到。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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